小型焚化爐、大量戴奧辛 /陳 碧 琳

小型焚化爐、大量戴奧辛--從『垃圾倫理』談起

　

小型焚化爐、大量戴奧辛--從『垃圾倫理』談起
台灣在七零年代現代化以後，工業生產的速度起飛以及經濟的高度成長過程，這些都和人民的消費能力與垃圾製造速度成正比，然而這樣的成長，對於製造出的大量垃圾，我們卻沒有處理的能力，垃圾處理低能的程度卻是與經濟成長成反比。尤其是近幾年，垃圾處理的問題成了台灣各個地方首長最為頭痛的問題之一。

光是最近這幾個星期，台灣從南到北，各地皆有社區民眾在針對小型焚化爐進行抗爭的動作。從台北鶯歌、桃園八德、彰化鹿港、嘉義大林、高雄美濃等等，民眾從圍廠、斷路甚至到縣府前大規模抗議等等各種不同的激情演出，進行所謂的家園生存保衛戰的事件層出不窮。為什麼人們既要製造垃圾，又要反對焚化爐的興建，這樣的問題對於一些不清楚小型焚化爐，以及認為人類只要將垃圾丟除掩埋或焚燒即可的垃圾處理觀念者是無法理解的，而者種無法理解卻是普遍存在的一般人的觀念中，其中的各項徵兆足以顯現出我們當前垃圾倫理觀的問題。

台灣的經濟成長帶來了繁榮的生產力，國民所得的提高刺激了資本主義消費邏輯的暢行無阻，商品化充斥在每一個有金錢交易的場域，不斷的製造大量的消費商品、販售、使用、再製造、再消費，幾個循環之後，台灣島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商品。容易取得以及快速更新，刺激了大量的商品不斷繁衍，台灣島上的消費者也就處在不斷的購買與拋棄商品的循環過程中。因此，在台灣，有多少的工廠生產品，就會釋放出同等量的垃圾等待處理。偏偏國人在取得容易丟棄也容易的情境下，對於垃圾的處理與學習能力指數，就相當有限。

什麼是垃圾？基本上這是相對的概念，就跟『髒』是一樣的概念，當你吃美味的大餐時，鮮美的食物並不會被視為『髒』，但是當鮮美的食物沾到你的衣服時，你便會開始覺得衣服上的食物是『髒』的。同樣的道理，只要人們當時覺得用不到，或不能再使用的，則該物便會被人的觀念歸入垃圾的範疇，進而可能被丟入焚化爐或掩埋場。人們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其實不然，垃圾只是用不同的面貌呈現在這個世界上，他用戴奧辛、用汞、用各種有毒的形式出現在我們的周遭，所以陳其南老師便不斷的大聲疾呼『垃圾是丟不出去』的概念。或許也是如此，我們也才能看到台塑汞污泥繞了地球大半圈，卻仍然找不到地方掩埋 ; 台灣核廢料也東協調西協商，同樣找不出安置的地點 ; 各縣市地方首長為了垃圾無處擺而大傷腦筋 ; 民眾為焚化爐問題而丟下農具用身體來面對警察與施工單位 ; 也因為如此，才會有人出高價僱人將廢棄污染物質拋棄河中、山中、土地中，賺取暴利而留下高昂的環境污染善後處理的費用給大家共同來承擔。這個過程，我想那些權責單位對於垃圾丟不出去概念必定比別人要深刻許多。

為什麼要設小型焚化爐。十四年前(1986)行政院指示為了處理綿延不絕的垃圾問題，垃圾從掩埋為主，改成以焚化爐為主、掩埋為輔，環保署就此提出「過渡時期緊急垃圾處理計劃」，大型焚化爐雖然較為環保，但因為成本高昂，在『過渡時期』加上『緊急』二字的情境下，小型焚化爐成了當時各地方興建焚化爐的指標。歷經這幾年，許多小型焚化爐陸續動工或者啟用，但是近期卻都不約而同的引發了民眾的抗爭與警民衝突。垃圾問題在執政者的眼中，似乎眼不見為淨，能埋就埋、能燒就燒，小型焚化爐透過BOT大量減輕了執政者的負擔，達到了『緊急』的成效，但卻被著良心，有意無意的忽略環境污染的問題，如此對垃圾不負責的觀念蔓延在大眾心中，自然發生工廠廢水與污水倒入溪河上游而污染高雄水質的事件。為什麼要設小型焚化爐，是執政者不願付出高昂的建設成本，還是執政者懶得去改變民眾的『垃圾』觀念，還是執政者的觀念本身就是垃圾，就不得不令人感到納悶了。

小型焚化爐有什麼可怕的。焚化爐是燒廢棄物用的，焚化爐在燃燒的過程中，不但會產生灰燼，還會製造出一氧化碳廢氣、氮氧化物、硫氧化物、甚至是戴奧辛等毒氣。什麼是戴奧辛。國際衛生組織與美國環保署公告戴奧辛為不易分解的環境荷爾蒙物質，會殘留在生物體內不易消除，日積月累便會造成生物體的質變，講明白一點就是說，戴奧辛是嚴重導致人類致癌的物質。也許你會說，那就把焚化爐蓋到沒有人的地方不就好了。錯，焚化爐焚燒出來的戴奧辛，會隨著空氣飄飄飄，飄不到你的身上，但是會飄到農作物，飄到水裡，飄到各種生物身上，在這個經濟全球化的世界、全球化商品的時代，戴奧辛也變得無國界，他會伴隨著農作物、水源、空氣或者是畜牧農業的四通八達，將這些嚴重的致癌物送到大家的肚子裡累積，積多了，就是發病的時候。當然，這些都敵不過首當其衝的當地住民。經工研院化工所的調查發現，台灣新的大型焚化爐戴奧辛的每立方公尺是0.1奈克，而小型焚化爐的戴奧辛每立方公尺的產值是496奈克，相差了將近五千倍的戴奧辛污染值。小型焚化爐的焚燒熱度大約在七百度以下，幾乎沒有能力燃燒完全廢棄物，而且小型焚化爐的空氣污染防治設備，主要以收集煙塵與鹽酸氣，至於硫氧化物、氮氧化物、與一氧化碳都在未處理情境下直接排到二十公尺低矮的煙囪之外，這些廢氣便直接暴露在你我之中，直接滲透到人體與農作物，這樣的燃燒溫度以及空污設施，自然留下了大量無法有效分解的戴奧辛。如此，高樹鄉在小型焚化爐附近的許多民眾，皮膚發生長久無法痊癒的病變，就不會令人感到奇怪了。

大林反小型焚化爐的民眾以『很毒很毒的毒氣』來形容戴奧辛，老農民用身體跟廠商槓上，政府為了鼓勵民間經營，而大多採BOT的方式進行，甚至補助每天燃燒五十噸以上的焚化爐，每噸近四千元的經費。美濃焚化爐因為經常達不到標準，索性換上『無害事業廢棄物』的名義向環保署申請補助，可見這個有害無害的定義，還是停留在先前論述的只要『垃圾』不被看見就無所謂，是一樣的道理。看的見的污染是可怕，但看不見的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台灣每天還是不斷的製造千萬億萬噸的人類拋棄物，台灣是一個垃圾島並非浪得虛名。面對接踵而來的抗爭反焚化爐事件，又要面對資本主義消費邏輯底下所不斷大量製造的垃圾產品，正在逐步考驗島上的每一個島民，考驗什麼？考驗大家的忍耐能力，考驗每一個人裝傻的能力，考驗來考驗去，可惜就是沒有考驗到大家的智慧。

垃圾的處理問題，包含垃圾的生產問題，也包含垃圾的定義問題。對於垃圾如何減量或者回收再利用，前一陣子大家吵的很熱，台灣省各地的社區都有民眾願意站出來為垃圾分類所努力，可惜垃圾分完了之後，後續因為沒有良善的回收體系與管道，乃至於將一般垃圾與回收垃圾又混雜一起，白忙了垃圾分類不說，甚至造成垃圾分類觀念的二度傷害，對於垃圾的減少，顯然是大打折扣。而台北市索性來個隨帶徵收，將垃圾也視為一個重要的事件來看待，當然，這裡指的重要，基本上是由金錢來衡量，這可以說是完全符合資本主義的垃圾邏輯，用資本主義的手段對付資本主義的垃圾人民，可惜這個方式目前只發生在台北市。

垃圾就算像德國能回收百分之七八十，總還是有百分之二三十的比例需要焚燒或掩埋吧。沒錯，但是一樣是焚燒，我們要選擇要每立方公尺0.1奈克的戴奧辛，還是496奈克的戴奧辛。我們願意多花十倍的錢來買我們的健康嗎？

資本主義市場負責大量的生產與銷售，大家就負責消費與使用，那誰負責把使用過的東西"處理"掉，依照目前此種處理掉的垃圾邏輯，是無法想像垃圾是丟不掉的概念。我想我們滿需要來建立一個垃圾的倫理觀、垃圾的價值觀，讓人們好好對待垃圾，因為垃圾是丟不出去的。